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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父母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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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父母官

麗華險些落妓堂一事,德音不想旁人知道,遂與陸元照商量個解決的法子。

她未料到陸元照為讓麗華得個教訓,前後竟計劃得十分周全,羊尾巷裏見過麗華的人一夜之間全消失了,活不見人、死不見屍的。

德音: “你一出手,未免太造孽了些。”心中不寒而栗。

坐在書案後專註讀書的陸元照淡淡道:“為你五姐姐的聲名著想,總要有人犧牲不是。讓人保守住秘密的法子,那就是讓他們永遠不能張口。”

“不覺得自己滿手血腥嗎?”德音靜靜註視著燭光下他柔和的面龐。

“我的手只執筆,不執什麽殺人的刀劍,哪裏來的血腥?”陸元照擡眸,冷漠掃了德音一眼,“我願意挨你的打,只因你是我的結發妻子,並不代表我服你的約束。”

他從座上起身,走到德音身前,居高臨下將帶有壓迫感的目光投向她。

“我不求你賢良淑德、持家有方,但你的大小姐脾氣得改一改。”

“哼!”

德音不理會他,自己去睡覺了。

遣人送麗華回京城後,德音乘車、陸元照騎馬趕往松柏縣,小夫妻二人在路上一句話都沒和彼此說過。

松柏縣位於鈐州西南方位,有大約四萬人口,這裏的百姓靠種茶謀生,土壤不算肥沃,大多百姓過著清苦的日子。

知縣的家眷住在縣衙的後院,德音沒有住過那麽小那麽破的院子,正房采光不好且空間局促,德音一踏入門檻內便對屋裏陳舊的擺設一覽無餘,便是崔家下人住的屋舍都要比這裏好。

德音從京城帶來的兩車行李卸下來,塞滿了院裏結著蛛絲的庫房。

枇杷、荔枝帶著幾個丫鬟收拾屋子,櫻桃、楊梅陪著德音在院子裏臨時搭建的涼棚下納涼。

夏日炎炎,蟬鳴聲聲。

去街上買冰塊的婆子空手而歸。

櫻桃正給搖椅上快要中暑的德音打扇送風,楊梅問那婆子:“這個鬼地方難道連一塊冰都買不到嗎?”

那婆子回道:“問了幾家賣冰的鋪子,老板都說冰塊被新任的縣太爺差衙吏捕快買走了。”

楊梅:“既然是咱家二爺買走了,你只管去前衙向公孫師爺要啊。”

那婆子委屈道:“姑娘想到的,我也想到了。我厚著臉皮去向公孫師爺要,公孫師爺說,二爺買的冰塊要先緊著給修安和橋的工匠消暑用的,公孫師爺是一塊冰也不肯給我帶回來向二奶奶交差。”

“那些工匠有咱家二奶奶金貴嗎?公孫師爺當真糊塗。”楊梅親自去前衙,也是空手而歸。

躺在搖椅上的德音熱得滿頭大汗,小腦袋瓜子暈乎乎的,問起陸元照在哪裏。

楊梅道:“公孫師爺說,安和橋沒修好之前,二爺和那些工匠在清水河岸同吃同住。”

“他這父母官當得真好,我在這裏倒是個多餘的了。”德音去用冷水沐浴,換了一身幹爽的紗衣繼續躺回涼棚下的搖椅上納涼,到了吃晚飯的時候,她也沒什麽胃口,回正房迷迷糊糊就這樣睡了。

第二日枇杷便去街上請了郎中來,郎中診過德音的脈,說她中了暑。

婆子又去街上買冰,依然是一塊冰也沒買回來。

德音精神懨懨地躺在床上,喝著枇杷餵給她的降暑茶。

德音喝下一碗,吐出半碗。

荔枝看這樣不行,喊小廝套了車送她去清水河岸。

烈日當空,荔枝打了傘,也熱得有點吃不消。

修建安和橋的工匠全部打著赤膊,荔枝羞紅著臉被衙吏引到一處簡陋的涼棚下,見陸元照穿著青色官袍坐在一張小案後畫圖,他人消瘦得厲害,身上的青色官袍被汗水浸濕了一大片。

荔枝:“二爺,二奶奶病了。”

陸元照擡首。

荔枝見他雙目布滿血絲,兩頰微微凹陷,下巴上還有冒頭的胡茬,皮膚仍舊白皙如初。

他擱下筆,急切問道:“她的病要不要緊?我這裏的事一時撂不開手,勞煩荔枝姐姐幫我好好照看她。”

一個工匠跑到涼棚這裏來,“陸大人,下河打橋樁的幾個‘水鬼’被沖到下游去了。”

衙吏牽馬過來,陸元照翻身上鞍。

荔枝攔在馬前,道:“二爺,您好歹給奴婢一些冰塊帶回家,二奶奶她中暑了。”

陸元照吩咐衙差去擡一桶碎冰給荔枝,而後揚鞭策馬,帶人往清水河下游方向去了。

荔枝回到縣衙後院,那一桶碎冰已然化了半桶,德音正躺在寢間床上喝綠豆湯,她問荔枝從哪裏買到的冰,荔枝將清水河岸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訴德音。

“修建安和橋是大事,這橋修好了,松柏縣的百姓不需要翻山越嶺背茶出去賣,直接有商人駕車過安和橋進松柏縣來收購茶葉。”德音理解陸元照,他比自己要辛苦。

“可二爺對二奶奶您也太不上心了,好歹回家瞧一眼病中的您。”荔枝撅起嘴巴,“奴婢明明瞧著有那麽多冰塊,便是拉一車回家也是不妨事的,只打發奴婢那麽一桶碎冰帶回家來,想想就生氣。”

“再過半個月就到了清水河的伏汛期,安和橋若不能如期完工,這橋就得明年修,那今年松柏縣的百姓又要背茶翻過青雲山出去賣,每年這樣出去背茶去賣的百姓都要摔死百八十個,且都是壯丁少年,太可憐了。”德音粗粗看過松柏縣的縣志,這裏的土地只適合種茶,而茶葉產量不高,背茶出去賣又有幾成損耗,茶農一年辛苦忙活下來,賺到的幾個錢還不夠養家糊口,若要讓這裏的百姓生活好一點,修好安和橋是頭等大事。

過了三日,德音身體好轉,乘車前往清水河岸,見橋柱t z才打下去十二根,還有二十四根橋柱沒打下去,她拿著陸元照畫的圖研究了一番,指正了幾處可以修改的地方。

“你是如何懂建築修繕的?”陸元照問道。

“我爹爹做過幾年工部侍郎,我幫他畫過一些建築圖,又對這類書感興趣,凡是市面上能買到的關於建築修繕的書,我幾乎都看過。”德音見到陸元照瘦削的面龐,他身上穿的青色官袍迎風見骨,不禁鼻頭一酸,但忍住了眼淚,“你該早回家看我的,我指點一下,也能讓你們少走些彎路。”與他冷戰之事全然拋諸腦後。

陸元照一怔,自愧於為修安和橋而對她不管不顧這些時日,想與她躬身作揖致歉,卻是剛彎下腰去,人便昏倒在地上。

修安和橋耗費他太多心血,他在這裏少眠少食、日夜伏案修改安和橋的圖紙,能撐住這麽些時日,算是難得了。

德音命公孫師爺帶人將陸元照擡回縣衙後院休息。

她留在清水河岸修圖監工。

靖安十四年六月三十日,安和橋如期完工,德音與工匠們在清水河岸喝酒慶祝。

雖然德音這些時日戴了帷帽,但是皮膚還是曬成了蜜色,她並不在意,枇杷、荔枝她們卻心疼不已。

回到縣衙後院,陸元照仍臥病在床,德音見他吃著端午時節的五福粽果腹充饑,始知廚房的米缸見底了。

米缸無米,錢箱無錢。

德音以為家中遭了劫匪,問清楚陸元照後,才曉得他將錢借給了茶農去買茶苗農具。

“你為了松柏縣的百姓掏心掏肺,卻害得我要和你一起餓肚子。”德音接過陸元照剝給她吃的五福粽,吃進嘴裏都有些酸了,她取下手腕的玉鐲給枇杷去街上的當鋪裏當,好歹換些錢回家讓廚房應付著開火燒飯。

也不能靠典當過日子,德音寫了一封家書回京城崔家借錢,等她回京後再還,她大部分錢銀都放在陸家沒有帶到松柏縣。

德音剛命人寄出家書,陸元照便命人擡了滿滿的錢箱到她房中。

德音忙去問躺在西廂房床上看書的他,“你又從哪裏變出這麽多銀兩來?”

“向鄰居借的。”

“非親非故的,人家能借你這麽多錢?”德音不信。

“他與我非親非故,卻是你正經的表兄。”陸元照輕輕揉摁著自己的眉心,一想到朱厭塵住到了縣衙隔壁的宅院裏,十分頭疼。

德音登門去敲隔壁的朱府大門,一身小廝裝扮的太監元祿引著德音去花廳吃茶。

飲著大紅袍,坐在紫檀木交椅上,德音晃了晃神,這才是人該過的愜意日子。

朱府比縣衙後院足足大五倍,雕梁畫棟,高屋華室。

朱厭塵穿著寬大的青色道袍入花廳來,懷中還抱著兩枝沾著清露的荷花,滿面春風。

“音音,我可是特意從京城趕來當你們夫妻二人的財神爺,來得早不如來的巧,我帶來的錢可派上了大用場。”

“不過借你幾個臭錢,至於得意成這樣嗎?”德音朝朱厭塵翻了個白眼。

“我借給阿照三十萬兩,那是我全部身家。”朱厭塵將荷花剪去花枝,放到青枝纏花寬口花瓶中。

德音抿入唇中的一口茶噴了出來,“三十萬兩?我以為你就借給他三千兩而已。”

“阿照要在松柏縣移山開荒,三千兩可打不住。”

“他瘋了嗎?”德音驚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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